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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瓷冥思
来源: 万仁辉/
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舘 黄山万粹楼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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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30

透瓷冥思

万仁辉

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舘舘员

景德镇陶瓷大学中国陶瓷文化研究所研究员

内容提要:瓷,作为物质、器物,它是人类对地球原始物质的改变和再造,它与人能有物质和精神的沟通吗?

关键词:瓷 磁 冥想 冥思 物质 心灵 沟通

 

      旧时,瓷与磁通;而后,磁字有另一层面的广义升华,这一字符常常出现在科学技术、理论物理等文库中。然而,在陶瓷文化研究领域,它们仍旧相通,只是磁与瓷已渐行渐远,而瓷与陶则糅合为陶瓷的大概念。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东、西方都曾流传着手握水晶,凝神许愿,皆得以偿的说法。我曾于多种参考文献里读到过有关上述内容却寓函了西方珠宝商人的潜广告的科学小品文。

      然而,无独有偶,早在我读到上术介绍文章之前的六十年代初,我已观察到类似的一种文化现象——我国上层社会也短暂流行过一段握瓷玩瓷,冥想许愿的小风潮。由于随后席卷而来的社教运动和紧接着的文革风暴,这一小风潮很快无疾而终。记得我和老师所在的小美研室有个王筱兰老师,是当时少有的女性陶瓷美术设计师,她的画桌就在我和我老师的画桌后面,我的老师有时外出,就委托她教我。我常常看到她手握瓷珠子静坐或肃立于窗前,或凝望苍天,或闭目沉思,有时甚至彷佛念念有辞。其中玄机和奥秘,她从来也未向我们说过,但她曾向我们讲述过她小时候的与此文化行为相关的真实故事。

     王筱兰老师是民国时期“珠山八友”之一的王大凡老先生的小女儿,据说自小孱弱多病。有一次她无端晕厥过去,直至请来大夫都无济于事。大人们在一旁恸号而慌乱无措,眼看回天无力,在场的一亲戚知道她喜欢玩瓷珠子,竟于情急之中拿来一粒瓷珠子塞到她的手里并呼唤她的名字。奇迹居然出现,她慢慢苏醒过来,给破涕为笑的大人们还以一个微笑。从此,瓷珠成了她的护身符,据说一直佩戴到成年。

     一九六四年初,好像是时任景德镇市长的尹明和陶瓷生产销售方面的的几个官员叶银、王岱宗在艺术瓷厂党委书记方哲夫与厂长张松涛的陪同下来到小美研室,他们从提包里取出七八颗已烧制成瓷的高白釉果,那些釉果洁白温润,莹亮通透,如今回想起来,其质感之凝重可人不输于羊脂白玉,让人见了,有恨不能吻之舔之的冲动。这些釉果,小的盈寸,大的约莫七八公分,都是不甚规则的自然流铸球体,挺象小馒头或扁蛋,少数接近规整圆球。据我想象,这些用纯高白釉果烧制成的小球,在高温烧至熔融状态时会软塌甚至扁平流动,因为它们里面肯定没有用瓷土作骨架,否则不会有这么通透。然而,他们显然成功地完成了这科学和艺术的创造,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在烧成时控制得这么稳定,而且釉果与承托窑具(匣垫)接触面,经过精心的抛光处理。

     他们拿来这些釉果是为要作釉上彩绘。由于方哲夫书记和张松涛厂长的推荐,他们要求涂菊清老师画小鱼和青蛙,邓肖禹老师画草虫,其中一个最大的,想请王莜兰老师画仕女。但王筱兰老师有个条件,她要求留下一颗,那怕是最小的。然几经交涉而未果,因为领导们说,这些都是要尽快悉数交给省领导甚至转中央的。但他们承诺,过些天,还将请老师们去红星瓷厂,画些釉下青花和釉里红的瓷釉果,届时,可以协商叫他们多做一两件。后来,这一承若果然兑现。张松涛厂长展转取回了一件涂老师画的釉下青花《青蛙水藻》釉果:一只活泼的青蛙伸展四肢,在水藻间游弋。青花钴料,透过肥厚白腻的釉层,折射出的青蛙,活脱脱像在水里,确实爱煞人。但是最终,这件宝物并没有到王筱兰老师手里,其踪何处,不得而知。然而至此,自上而下,已有对这些器物的公开传说:上层不少高级领导特别是他们的夫人非常喜爱;据云常常把玩之,可以清心益智,诸愿得偿,延年增寿,神验胜过玉器、宝石。倘真如此,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会有像王筱兰老师一样的透瓷养神冥思的行为过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九华山皈依仁德大法师,被赐法名圣晖。因我名字里是个辉字,大法师摸着我的头顶,沉呤示偈:“……连你,我现在有两个弟子叫圣辉,你有艺名仁晖,就以晖字区分吧。我这两个弟子都将成就大事……”后来,尽管辉、晖通用,他与我就象磁与瓷——师兄圣辉成了中国佛教协会副主席,他升华为常常出现在政治和宗教新闻报导中的明星;而我,只是默默无闻的玩着我的陶瓷和收藏。

     皈依翌年,我亲手为仁德大法师绘制了一张彩色瓷板画像并亲奉九华山。临别,大法师问我生活中最喜欢什么?我答曰:陶瓷!大法师点头嘱曰:既是所爱,当常怀之,常佩之,常抚之,常握之,乃至于打坐冥想之时……于是取出一串佛珠赠我。我一看,陶瓷的,而且仅从其沉着内蕴的宝气看,便知是件传世灵物。其实,我并没有明白大师的偈嘱,只是心中暗惊:难道透瓷冥思真有佛缘禅机?大法师洞察一切?后来我才知道,佛学中特别是南传佛教的冥思之修,是贯穿于修持者全部生活的意识行为和下意识行为中的全天候功课。亦因而,又联想到两千三百年前屈原《楚辞.九章》中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的妙义应该不仅仅在于对人和玉之美德的赞叹或对社会的质疑,而更应是出自于心灵的感验和对于完具“瑾瑜之德”的崇拜物-瑾、瑜与人的本质关联的一种求索和拷问。

     我一直朴素地坚持着对陶瓷的热爱。每每收藏到一件得意的藏品,或小碗、或小碟,即便是寒冬腊月,深更半夜,我也会坐在案前、床头,抚之握之,缕析把玩,怀爱呵护,乃至遁入遐想冥思,通霄达旦,不能自己。妻子一觉觉醒来,不厌其烦的催促埋怨,皆若罔闻。

     每当于此,我常常若有所悟,但始终无法参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绝对的秘密修持,我从未企图从而有非分的获益,只希冀并且确实求得了心境的宁静和超脱,犹如燥时饮冰,渴时啜露!我想,这可能就是王筱兰老师的“无语偈”的解析,亦或为仁德大法师“常怀之,常佩之,常抚之,常握之甚至于打坐冥想时”的偈嘱的契合应验。因为瓷器不仅是“山川之精华”——它经过对瓷石坯釉配方成型的高温熔炼,而杜绝一切天然辐射源;它又不仅是简单的“人文之至美”——宋应星《天工开物·陶埏》云:“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细微节目,尚不能尽也”,故它更融汇了众匠的造物智慧,赋之以多人的精神加持,也就能助你“坐驰而役万物”,进入观照和冥想的统一境。

     在理论物理领域,我连个初级“民科”也算不上。但我觉得,唯物论只能解释客观现象即己知存在的事物,它无法解释非客观现象和未知的存在。从弗洛伊德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些看不见的世界,似乎更接近人类的本质。且我认为,人类终将自由进入这个看不见的世界。其实,人类对世界,对宇宙,包括对人自身的了解实在是太少而又太少。钱学森院士曾说:“应该清醒的认识到,人体科学研究是非常难的,就我现在的认识,也可以说,其难度是最大的,是今天科学技术里的珠穆朗玛峰。”......更况乎无穷宇宙和宇宙物质。(注)

     我不知道为什么“热释光”于陶瓷器物在未经x光等后天纷扰的情况下能测探它的烧成年代,但这最起码说明陶瓷具有与外界沟通的潜在能量或某种程度的感应释放;不管它是通过磁场的方式,还是透过量子力学概念内外的微物质或超物质包括所谓暗能量等方式,它也一定能透过这些但不限于这些方式与人沟通并影响人,且和玉、水晶等宝石对人的影响一样、或者“异曲同工”,同时让这些影响臻于美满。经过人类数千年来无形的体验证明,此种沟通和影响,大大有甚于而又有别于宇宙辐射对于太空种子所施影响之微妙。

     冥思、冥想,不是梦想,也不是一般的静思和深思,它是一种超思维的境界,一种非常禅境。弗洛伊德认为:“那些看不见的世界,无疑是人类感情的抒发地,梦就是典型的例子。梦想表现了人类无意识的欲求、愿望和矛盾,这也是自我本能的构造。”……我不知道西方人是否尽做“黄粱美梦”,但至少我承认即使是“恶梦一场”,也正是“本能构造”的“无意识的”其实也是“潜意识”的“欲求、愿望和矛盾”的表现,它受“本能构造”“无意识”、“潜意识”支配和驱使;而冥思、冥想则是不被“本能构造”“无意识”“潜意识”所支配和驱使的,而且这种“无支配,无驱使”是非主观控制的,非意志力施加的。因而,实现冥思、冥想的无思维的“无意识境”、“超意识境”并非人人都能轻易做到,它需要通过漫长的修习。我自身的切身体验是:最初,它还必须诚实地通过心理学上的积极想象和意识介入的有为功夫,慢慢过渡到心理学以外的消极接纳、精神虚无的自然发生,进入禅定。这可能正是南禅大师南怀瑾先生的“安那”、“般那”法门中的“息”和“止息”的境界,由此境乃至入“光明定”而毓养神识;《黄帝内经》忠告,“得神者昌,失神者亡”。此修,极可与老、莊道法的“存想”“精思”有相当意义的关联契合! ......

     《人类简史》作者赫拉利曾在多个场合表示,冥想,才是真正看清世界本质的好方式,甚至认为,没有冥想,他写不出《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他说:“相比科技工具,冥想让我从信息超载中抽脱出来,让我得以观察并且思考真正重要的事情。”有不少专家承认:“冥想可以改变基因表达”,包括令保持染色体完整性和控制细胞分裂周期、决定人寿命长短的基因“端粒”延长。

     英国学者威廉·布莱克在《天堂与地狱的联姻》中指出:“同一棵树,愚人和智者所见不同,”所揭示的就是境界差别;类同中国的“见仁见智”,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比布莱克的“‘愚人与智者’说”要博爱得多,且洞析了以大视小谓之仁,以小视大谓之智的方法论。布莱克有个四行诗:“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掌心有无限,瞬间有恒常”,所道出的物我关系与六祖惠能法师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颇有暗合之妙,而惠祖之物我两忘,无我无物的境界比威廉的唯我、本我的物我观又高出一个层次。

     冥思、冥想的标准境态,最起码是物我两忘,超物、超我的空灵境态,至于此时的灵魂和躯体,是否会各相另有作为,甚至于异地做功,到目前为止,我不敢苟与人同而曰“是”,当更不容吹嘘、造作、玄化之。量子纠缠的理论,难道还不够石破天惊?尽管它是否与心灵感应有关我们暂不得而知。但科学和生命未知的东西太多太多;人之所怀、所佩、所抚、所握之物,与人心身的无形互动影响,肯定是存在的,更况乎人沉浸冥思冥想之中。当然,它不会像持有放射物质损寿害命那样显剧暴烈,而相反是延年盖寿于隐微长效之中。瓷,不可能是一种威力无边的法器,透瓷冥思,也不是一门通天入地的法术,它也不可能预卜吉凶,透视未来;但我绝不怀疑,透瓷冥思,即便试图浅尝临验者,都能愉悦心神,丰益修养,积聚能量,实现愿景。

(注)钱学森:《关于人体科学研究的几个问题》(刘慧宜、涂元季据谈话录音整理)

参考文献:《南怀瑾全集-列子臆说-禅海蠡测……》 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翻印版

附:王筱兰老师1964年为作者绘的仕女小册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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